專訪薩日娜:《人世間》是一次特別愉快的創作過程

“薩日娜把母親那種溫柔樸實演得入木三分”;“看到薩老師,就像在看自己媽媽一樣”……在剛剛落幕的熱播劇《人世間》中,周家母親李素華一角被薩日娜演繹得親切而動人,無論是對三個兒女的牽掛,還是與老伴風雨一生的攜手,都令觀眾頻頻落淚。在接受記者專訪時,薩日娜坦言,拍攝《人世間》是一次特別愉快的創作過程,她全身心投入,一個鏡頭都沒有怠慢過。“十幾年前拍《闖關東》就是這種感受,之后我總想著能不能再一次達到那種美好而忘我的狀態,直到《人世間》。”

人物對談

嘉賓 薩日娜(演員)

●從26歲開始演媽媽越演空間越小

記者:您加入這部戲是什么樣的契機?

薩日娜:我跟李路導演以前認識,他拍《人民的名義》邀請過我,但我那時候沒有時間,就錯過了。一直到《人世間》,他在弄劇本的時候就跟我打過招呼,希望我能看看原著。我很快看完了小說,非常非常震撼,能夠在這樣一部作品里扮演其中一個人物,真的很榮幸。拿到劇本是在去年一月,二月進組,開始了長達五個月的創作。

記者:李素華這個人物,您在看原著的時候有什么感受?

薩日娜:其實原著里的媽媽比現在的戲份更多一些。她以前是街道積極分子,雖然沒什么文化,但很懂道理,辦事風風火火。劇本里隱去了這些,那我就演出媽媽的那種溫暖就好。其實我的戲量并不是很多,大概220多場戲,有一部分是躺在床上的,還有一部分是糊涂的,實際上沒有太多參與整個劇情的跌宕變化,但她又是這個家庭不可或缺的。

原著封面上有一句,“于人間火處,彰顯道義和擔當;在悲歡離合中,抒寫情懷和熱望”,這其中跟媽媽關系最大的只有四個字“人間火”。如果把家比作一棵樹,媽媽就應該是樹根,你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而爸爸是樹干,孩子們就是枝葉,只有根扎得越深,才能讓樹干挺拔、枝繁葉茂。

記者:您演過很多媽媽,都是這樣凡而溫暖的,但您每一次還要演出其中的不同,這挺難的吧?

薩日娜:非常難。其實我從26歲開始演媽媽,演了這么多,越演給我的空間就越小,因為媽媽的共已經占掉了一大部分,包括她的愛、溫暖、慈祥,實際上留下的那一部分只是她的個,她表達愛的方式的不同。李素華這個媽媽跟其他的也都不一樣,當時就是希望把她做到更加的現實,更像一個所有觀眾能夠看到的鄰居的媽媽,或者是誰誰誰的奶奶,讓她能夠深入到每個人的記憶當中。

我在追劇時,看到我們過年那一場戲,有彈幕說“我怎么覺得像是紀錄片”,那一瞬間真的讓我覺得,我對這個人物的努力表達讓觀眾感受到了,特別開心。還有好多觀眾說“一下子就想起小時候,我要回去看我媽媽”,這就是做演員最幸福的時候了。

記者:這部戲里是不是也有您對您母親那一代人的還原和理解?

薩日娜:對,確實有。我們第一次進內景拍戲的時候,一進房子就驚到了,屋里生火的爐子、爐筒上面接油的小罐子、炕上的小桌子……這些細節做到了極致,讓我一下子就回到小時候。雷佳音說過,他演這個戲就是想向爸爸致敬,我覺得致敬的不僅僅是那一代人,而是新中國建立之后,一代又一代人經歷的苦難和付出,他們很溫暖、很善良,他們身上有那么多閃光的東西。

●給女兒織的紅毛衣象征著血脈相連

記者:這部戲的演員都是實力派,導演也說創作氛圍特別好,您的感受如何?

薩日娜:大家都是非常成熟的演員,在一塊用不著再有各種磨合,一瞬間就能找到人物的狀態和關系。生活中也是這樣,大家伙都在一個休息室,每天都在聊戲,佳音他們每天都叫媽媽爸爸,劇組的小吃貨們還經常叫外賣來吃,大家像一家人一樣特別親。

記者:對這三個孩子,李素華有沒有偏愛?您是怎樣考慮的?

薩日娜:雖然媽媽對每個孩子都愛,但還是稍微有一點偏愛。她對老大秉義好歸好,但是到后面實際上是敬著的,因為他和媽媽距離很遠,位置太高了,有一場戲里,她確實是把秉義給忘了。到最后,媽媽記住的就是鄭娟和她的小兒子秉昆,記住的是爸爸。

她對女兒的感情,這個戲里展示的很少。我在讀劇本的時候,也覺得周蓉跟母親的情感有一些缺失,就建議加上了紅毛衣這個情節。有一段臺詞,媽媽已經忘了女兒在北京上大學了,但還一直記著每年給女兒織紅毛衣。說出來以后,宋佳也說,“哎呀,這太扎心了。”為什么用紅毛衣?我希望它有一種象征意義,無論女兒走到哪里,和母親都是血脈相連的。后來在母親的葬禮上,女兒穿上了紅毛衣,這也是我跟導演和宋佳商量過的。

記者:周父周母去世的那場戲,貢獻了全劇最大的淚點,拍攝現場是怎樣的?

薩日娜:當時拍了整整一天,孩子們哭了一天。殷桃上來一抱,“媽,你不要我們了嗎”,我的眼淚差點下來,但是我還不能動。這場戲剪出來我們就在現場看,誰看誰哭,我哭得心臟疼。后來導演還拿掉了一些扎心的細節,就是怕觀眾受不了。

記者:您怎么理解周父周母這一代人的愛情?

薩日娜:周志剛和李素華之間的愛情體現了那個年代對愛的承諾和堅守。周志剛是三線建設工人,常年不在家,夫妻倆聚少離多,所以他們的愛情真的是珍惜到每一分每一秒,彌足珍貴。所以我在處理時,李素華有時候還帶有點少女一般的嬌羞,思念雖然是很苦的,但是也很甜。

●演好“國民媽媽”是一種責任

記者:您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演媽媽,最開始介不介意?

薩日娜:真的沒有任何介意,因為做演員就是這樣,你能演什么樣的人物,就去演什么樣的人物。我演第一個老太太還不是在電視劇里,是在畢業大戲里。當時我才20歲,是我們班最小的,那個時候有點介意,老師說我需要鍛煉一下。后來我也想,無論讓我演什么,無論給我角色大小,戲份多少,我都會認認真真把她演好,永遠以最佳狀態呈現給觀眾。

記者:您的“國民媽媽”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還想有新的嘗試或突破嗎?

薩日娜:別人問過我,我也想過,作為演員我可以去突破,演各種各樣類型的角色,但是我覺得我身上可能還有另外一份責任,當我演完這么多媽媽之后,很多觀眾反饋都說,“薩老師,您就像我們自己的媽媽一樣,看到您就覺得特別溫暖”。如果我去破壞這種形象,破壞這種美好,有點得不償失,所以我愿意去演媽媽,誓將媽媽的溫暖形象進行到底。

記者:您在生活中是慈母還是嚴母呢?

薩日娜:都有一些,因為角色和人物是互相成就的嘛。我一直說,我這個媽媽沒有劇本,我是第一次當媽媽,我女兒也是第一次當我的女兒,所以一切也是在摸索過程當中。幸運的在于,我演了這么多媽媽,從這些媽媽身上汲取了太多的營養,可以讓我做得更好。

記者:您女兒有沒有看這部劇?

薩日娜:她看了。作為一個00后,她說了這樣一句評價,“這個戲無論是在影像、講故事的方式,還是在表演上,都超過了太多美劇和英劇。”這是女兒給我最大的褒獎。

●《人世間》承載著主創的家國之愛

記者:這部劇展示了中國社會50年來的變遷,時代的變化其實影響著每一個人,您在這方面有什么體會?

薩日娜:我是1985年考的大學,如果之前沒有恢復高考,我是不可能去上海讀書的,也不可能到北京,大家也不會知道我這樣一個演員的存在。時代給予我們很多機會,讓我們可以把自己的才華向眾人展示。

記者:《人世間》獲得了收視和口碑的雙贏,您認為它成功的密碼在哪里?

薩日娜:首先原著就很偉大,是一部民史詩,寫出了中國人的真情、溫暖,也有生活的苦難、殘酷,還有中國人面對苦難那種堅韌的態度。李路導演非常有智慧,他希望把每一部電視劇都做成一種文化現象,這部劇帶著觀眾回望歷史,就是提醒大家要珍惜當下。

我們的制作團隊也都是在業內響當當的人物,所以觀眾看到的不是一般意義上電視劇的呈現,而是用電影的語言在講故事,踏踏實實,娓娓道來,像生活一般緩緩流淌到觀眾的心里去。這部戲作為一個載體,也表達了我們對國家的熱愛,對人民的敬畏。所有的元素加在一起,才能夠有今天的《人世間》。(記者 李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