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板“釘子戶”卓創資訊決戰IPO:在京僅1名員工竟欲耗募投數千萬買樓 業績依賴地域優勢核心競爭力何在?

導讀:在向監管層申報的相關IPO材料中,卓創資訊依然用較大篇幅去將其所謂的核心競爭力說得天花亂墜,但種種數據和事實卻似乎都在指向,其與同行業公司相比,最大的優勢僅僅是地域賦予的廉價的人力成本。此外,在一邊享受著地處山東淄博所帶來的人力優勢,另一邊卻盤算著利用募投資金大手筆在京、滬買樓,其中的合理性,也不得不引人質疑。

  本文由叩叩財訊(ID:koukounews)獨家原創首發

  作者:覃寒池@北京

  編輯:翟睿@北京

  經歷了罕見的4輪反饋問詢和一次審核中心意見落實后,在創業板擬IPO企業候審隊伍中足足等待了近兩年半之久的山東卓創資訊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卓創資訊”),才終于獲得了走上創業板上市委審議會議現場接受上市委員審核的機會。

  從2019年10月正式向證監會報送創業板上市申請,到2020年6月隨著創業板注冊制改革的實施而將IPO申請平移至深交所進行審核,再到終于即將在2022年3月29日召開的深交所創業板上市委2022年第16次審議會議上“過堂”,漫長的上市之路已經昭示著卓創資訊此番IPO的諸多不順與坎坷重重。

  縱然其間卓創資訊也曾因負責其IPO項目的會計事務所涉案等外部影響耽擱進程,但讓卓創資訊此番資本之旅一路“紅燈”的根本還在于其自身基本面的“孱弱”。

  “缺乏核心技術優勢,盈利能力難說成長性,業務多處政策敏感地帶,尤其是在IPO期間更是訴訟纏身,這種種因素加權在一起,形成了卓創資訊上市進程舉步維艱的合力。”一位接近于監管層的投行機構人士向叩叩財訊透露。

  據卓創資訊此次IPO申報材料顯示,其為一家大宗商品信息服務企業,專注于大宗商品市場數據監測、交易價格評估及行業數據分析,主要對大宗商品現貨市場進行監測、記錄、分析、評估和研究,為客戶提供能源、化工、農業、金屬等行業的大宗商品資訊、咨詢、會務調研等服務。

  此次上市,卓創資訊計劃發行不超過1500萬股以募集2.83億元用于“大宗商品大數據平臺”和“大宗商品現貨市場價格標桿系統研發”兩大項目的建設。

  作為一家主營業務依靠資訊類服務的企業,卓創資訊與上海有色網信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上海有色網”)因涉嫌“抄襲”而引發的“不正當競爭糾紛”的訴訟可謂是貫穿了卓創資訊此次IPO在注冊制下審核的始終。

  據叩叩財訊獲悉,早在2020年8月,也就是卓創資訊正式向深交所遞交創業板IPO申請一個多月后,一份來自于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法院的《民事起訴狀》便被送至卓創資訊相關負責人的案頭。在該份訴狀中,作為原告一方的上海有色網以卓創資訊抄襲其相關有色金屬的價格數據而將卓創資訊及其上海分公司訴至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法院。上海有色網要求卓創資訊一方立即停止對外提供相關價格數據,并將該系列數據永久性刪除,并要求賠償經濟損失等各項費用共計1000萬元。

  在隨后的幾個月中,上海有色網又將卓創資訊的“商標侵權”寫入上述民事起訴狀。

  2021年4月,上海有色網再度提交的《變更訴訟請求申請書》,以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行為遭受的經濟損失將賠償費用從1000萬提高至3000萬元。

  該案至今橫亙一年半有余,尚未了結。

  涉訴是卓創資訊此次IPO進展緩慢的重要原因,但除此之外,卓創資訊的基本面,包括其盈利能力和核心競爭力,也同樣不僅不能為推動其上市加分,反而成為卓創資訊IPO的“累贅”。

  據卓創資訊公布的相關財務數據顯示,2018年至2021年間,其營業收入似乎已觸瓶頸,前三年皆在2億左右波動后,雖然2021年營收出現了同比約14%的增長剛好突破2.5億,但扣非凈利潤除了2019年超過5000萬元達到5192萬元外,無論是2020年還是最近一期財務年的2021年,其扣非凈利潤皆僅分別錄得4509.32萬元和4640萬元。

  “如果時間回到2020年創業板注冊制改革之前,在IPO核準制下,卓創資訊基本上是不太可能通過IPO發審會的審核的,甚至可能還未獲得審核的機會便會被勸退而撤回申請。”上述投行機構人士坦言,在過去多年時間里,最近一年扣非凈利潤需超過5000萬元一直是創業板IPO公認的隱形“紅線”,2018年初,上百家擬上市企業以主動撤回申請而終結自己的IPO進程,其中主要緣由便是業績未能達到“紅線”的要求。

  或許,在羸弱的業績面前,無論怎么強調自身所謂的核心競爭力都是枉然。

  “公司自主創新能力突出,通過多年持續的研發投入,已形成全面系統的技術體系,且擁有與自身經營相關的核心技術”,在向監管層申報的相關IPO材料中,卓創資訊依然用較大篇幅去將其所謂的核心競爭力說得天花亂墜,但種種數據和事實卻似乎都在指向,其與同行業公司相比,最大的優勢僅僅是地域賦予的廉價的人力成本。

  此外,在一邊享受著地處山東淄博所帶來的人力優勢,另一邊卻盤算著利用募投資金大手筆在京、滬買樓,其中的合理性,也不得不引人質疑。

  1)人海戰術下的核心競爭力之謎

  卓創資訊主要業務類型可分為資訊服務、咨詢服務和會務調研服務,其中資訊服務為其核心業務,也是其最為主要的營收來源,在此次IPO報告期內,資訊服務為卓創資訊貢獻了超八成的收入。

  卓創資訊的生產人員,便是其相關服務內容的生產者,在2018年至2021年6月底之前,其共有生產人員數量分別為528人、503人、504人和484人,其中資訊業務生產人員數量則分別達到了427人、409人、409人和403人。

  那么卓創資訊是如何生產其核心業務即資訊內容的呢?

  卓創資訊稱公司擁有專職信息采集人員(分析師)400余人,公司的分析師每日按照信息采集管理制度和價格評估方法論的標準,主要通過電話溝通、通訊軟件交流等方式,向與卓創資訊建立聯系的萬余家大宗商品行業的市場參與者進行信息交流并采集信息,該等市場參與者通常為大宗商品生產商、貿易商以及下游終端生產商。

  也就是說,卓創資訊生產人員的主要工作是進行大宗商品價格的信息采集,利用人海戰術,采集主要通過與市場參與者溝通的方式進行。相關信息采集后,生產人員按照發行人價格評估體系要求,結合自身經驗對信息進行清洗加工,剔除偏差信息后用于業務開展。

  作為卓創資訊的最為核心的業務,資訊服務毛利率奇高。

  據財務數據顯示,在2018年至2021年6月的IPO報告期內,卓創資訊資訊服務毛利率分別達69.2%、71.63%、70.08%和71.42%。

  實際上,同樣以大宗商品信息服務的上海鋼聯,是卓創資訊業務最為相似的企業,也是卓創資訊同行業可比企業中最大的競爭對手。

  早已完成A股上市的上海鋼聯雖頂著業內龍頭的虛名,但相關業務的盈利能力,卻似乎遠非是卓創資訊的對手。

  據上海鋼聯公布的財務信息顯示,其在2018年至2021年1-6月間,同樣的資訊服務毛利率,上海鋼聯僅分別為55.09%、36,56%、32.58%和25.88%,與卓創資訊可謂是天差地別。

  那么是什么核心競爭力使得卓創資訊毛利率能將上海鋼聯遠遠拋至身后?是優質的“人海”團隊?還是先進的技術設備?抑或是信息獲取的渠道優勢以及高質量的客戶群體?

  答案皆是否定的。

  多年來,造就卓創資訊最主要的核心業務毛利率一騎絕塵的最主要原因竟是“地域優勢”。

  “公司資訊服務毛利率高于上海鋼聯,主要原因是上海鋼聯主要經營地為上海市,公司的主要經營地為淄博市,公司主要經營地的人工成本比上海鋼聯低,具有一定的地域優勢。”卓創資訊在招股書中承認。

  有意思的對比是,在另一項重要業務中,失去地域優勢后,卓創資訊的“真實”水平便顯露無疑。

  除了資訊服務外,咨詢服務是卓創資訊的第二大業務。

  在2018年至2021年1-6月,其咨詢服務毛利率則分別為51.66%、44.87%、54.16%和47.35%。但對比上海鋼聯,在同樣的時間段里,上海鋼聯咨詢服務的毛利率則分別達到了94.86%、85.19%、89.07%和88.76%,幾乎是卓創資訊的兩倍。

  對于咨詢服務上毛利率又大幅低于上海鋼聯的反差,卓創資訊解釋稱“引進了一批高素質的咨詢隊伍,聘請的相關咨詢服務人員數量增加,并在上海和煙臺租賃辦公場所,相關成本有所上升所致。”

  有意思的是,在解釋多項重要財務費用的異常時,卓創資訊還多處不厭其煩地提到其“地域”所帶來的成本優勢。

  據卓創資訊招股書稱,在此次IPO報告期內,其管理費用率低于上海鋼聯,“主要是由于上海鋼聯主要經營地在上海市,公司主要經營地為淄博市,公司人工成本相對較低,具有一定的地域優勢”。

  卓創資訊在IPO報告期內的研發費用率也遠遠低于同行。

  在2018年以來至2021年1-6月,卓創資訊的研發費用率分別為6.76%、6.90%、6.46%和6.39%,而上海鋼聯對應的研發費用率則為9.59%、9.20%、10.03%和11.96%,

  “公司研發費用率低于上海鋼聯,主要是由于人工成本的地區差異導致”,卓創資訊又再一次將研發費用的異常歸咎于地域優勢,“上海鋼聯主要經營地為上海市,公司的主要經營地為淄博市,由于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上海市的平均薪酬大幅高于公司所處的淄博市的人均薪酬,因此上海鋼聯的人均薪酬也高于公司,導致公司研發費用率低于上海鋼聯”。

  毛利率高,主要是地域優勢帶來的人力成本低下,管理費用低,也同樣是人工成本低,研發費用占比少,還是因為地處淄博的人均薪酬低。

  而即便在占盡了人力成本優勢的IPO報告期內,卓創資訊的營收和盈利能力卻依然差強人意,最近連續兩個會計年扣非凈利潤皆未過5000萬,那么除了人力成本的優勢,其核心競爭力又體現在哪里呢?

  “如果沒有山東當地低廉的勞動力,卓創資訊連目前這不及5000萬的凈利潤都難保,這也折射出其所謂的領先的核心技術和競爭力難以符實。”北京一家大型投行機構的資深保薦人代表認為。

  2)募資千萬為“1”人買房?

  地處經濟較欠發達的山東淄博,當地較低廉的人力成本為實行“人海戰術”的卓創資訊提供了最為“核心”的競爭力。

  但卓創資訊的野心卻并不安于山東一隅。即便早前出走至上海等地的咨詢服務業務便已經帶來了成本大耗的風險。

  透露出卓創資訊計劃對外“擴張”信息的是其此次IPO的募資計劃。

  募集用于“大宗商品大數據平臺”和“大宗商品現貨市場價格標桿系統研發”兩大項目的建設,這是此次卓創資訊IPO的資金投向。

  其中,在IPO招股書中,卓創資訊未有言明的是隱藏在上述兩大建設項目中的“房屋購置”計劃。

  據叩叩財訊獲得的數據顯示,卓創資訊此次計劃將從募投資金中支出7000余萬元用于買房,其中6075萬,則將用于在北京和上海購置“辦公場所”。

  作為一家注冊、經營地址在山東省淄博市、輕資產運營,并以享受當地廉價人力成本為最大競爭優勢的企業,卻計劃通過IPO募集資金在北京、上海購置房產,其中的必要性,合理性,不得不令人生疑。

  卓創資訊則對此解釋稱,“高端人才對于辦公場所的穩定性、辦公條件及環境等均有較高的要求”,通過在北京、上海、廣州購置房產,形成持續穩定的辦公場所,“可以使員工有穩定預期,增強對公司的歸屬感”,此外,卓創資訊還表示“目前在北京、上海的辦公場所均系租賃所得。隨著公司業務規模的持續增長,人員規模也會增長,現有辦公場所不能滿足新增辦公場所需求,只能通過新增租賃或整體搬遷的途徑解決,而頻繁擇地擴租或搬遷并不利于經營的穩定性”。

  “高端人才”必須要公司買樓才有“歸屬感”?北京、上海的辦公場所不能滿足新增辦公場所的需求?

  前者是否經得起推敲尚且不論,就卓創資訊所言其目前北京、上海的經營環境,似乎遠未達到其所解釋的那般“必須性”。

  卓創資訊IPO招股書透露,目前卓創資訊旗下,在北京和上海的確各有一分支機構,其中北京卓創資訊有限公司(下稱“北京卓創”)為其控股子公司,而上海則還有一家卓創資訊的分公司。

  工商資料顯示,北京卓創成立于2009年10月,注冊資本550萬元。

  卓創資訊稱北京卓創主要從事大宗商品數據深入挖掘工作,借助人才、區位優勢,為公司的數據采集提供人工智能支持。

  但工商信息同樣顯示,北京卓創的員工數量在2018年以來,除了2019年曾有3名員工外,其余多年,包括2021年上半年,皆只有1名員工在冊。

  為了這目前僅有1名員工的北京卓創竟然動用數千萬在北京買辦公場所,并還稱辦公場所不能滿足需求,談其合理性和必要性,這豈非不是笑話?

  卓創資訊上海分公司則成立于2012年6月,同樣來自于工商信息顯示。除2017年,其曾將經營場所從上海浦東新區搬至長寧區金鐘路之后,至今五年來皆未發生過變化,也未出現過其所謂的頻繁擇地擴租或搬遷。

  據社保信息顯示,卓創資訊上海分公司的確在2017年搬遷新的經營地址前后出現了人員較大規模增長,從此前的11人,2018年增長至25人,但隨后員工數則不僅未繼續增長,在2019年還下降至22人,到2020年,則保持在26人左右。

  顯然,同樣計劃投入數千萬在上海買房以改善20余位員工的辦公環境,這對于總員工達上千人的卓創資訊而言,這筆募投的合理性又在何處呢?

  當然,卓創資訊也可以稱是為日后吸引京、滬人才做準備,那么這是否也意味著卓創資訊將在京、滬大量展開高薪招聘人才的可能。

  但正如上述分析所言,卓創資訊目前最為核心的競爭力似乎正在于其“地域優勢所帶來的人力成本”,向京、滬的擴張,這是否將讓卓創資訊丟失優勢而風險叢生呢?

  說到隱藏的風險。

  卓創資訊業務合規性的隱憂也是不能忽視的。

  為加強金融信息服務內容管理,提高金融信息服務質量,促進金融信息服務健康有序發展,保護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的合法權益,維護國家安全和公共利益,為行業發展提供指引,早在2018年,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便發布了《金融信息服務管理規定》。

  根據《金融信息服務管理規定》,卓創資訊提供的部分產品或服務屬于金融信息服務。

  2022年初,為貫徹落實《金融信息服務管理規定》有關要求,根據《關于開展境內金融信息服務報備工作的通知》,為提高金融信息服務質量,促進金融信息服務業健康發展,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組織開展境內金融信息服務報備工作。

  但卓創資訊至今未完成相關的備案工作。

  “金融信息服務報備不具有強制性,不屬于發行人生產經營所必要的資質及許可”,卓創資訊稱。

  不過在相關部門對金融信息和互聯網數據監管日趨嚴格的當下,卓創資訊也承認,若國家相關部門對金融信息服務的有關政策作出調整,公司未能及時符合調整后的相關政策規定,則公司將面臨經營業績下降的風險。